
热浪如同一条厚重的棉被,将整个城市裹得严严实实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马明霞瘫坐在沙发上,空调吹出的风都带着热气,汗珠从额头滑落,啪嗒一声滴在衬衫上。
这鬼天气,简直要把人蒸熟了。
她猛地一个激灵坐起身,抓起遮阳帽就往外冲 —— 与其在家里当蒸笼里的包子,不如去植物园做一棵能乘凉的树。
植物园门口站着几个无精打采的游客,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想法:哪儿凉快就往哪儿去。
刷过年卡刚一进门,马明霞就被眼前的一片浓绿惊到了。
那些树木和青草,绿得仿佛能挤出汁水,比她去年双十一抢购到的翡翠手镯还要透亮。
塑胶跑道两旁的梧桐树撑开了巨大的绿伞,树叶密密麻麻,阳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来几缕,落在地上像撒了一把金粉。
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正撅着屁股观察蚂蚁搬家,他妈妈在一旁不停地喊:”二胖,别趴在地上,小心烫着肚皮!” 马明霞忍不住笑出了声,这场景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。她蹲下身摸了摸鹅卵石小路,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。这哪里是石头啊,分明是老天爷放在这儿的天然冰袋。
转角处的几株紫薇花开得正盛,粉紫色的花朵簇拥成团,远远望去像棉花糖一般。马明霞凑近细看,发现花蕊里趴着一只胖乎乎的蜜蜂,毛茸茸的后腿沾满了金粉,正抱着花蜜打盹呢。这小家伙可真会享受,知道找最甜的地方睡午觉。风一吹,花瓣簌簌地飘落,有一片正好落在她的手心里,薄得能看清纹路,边缘还带着小小的锯齿。
“姑娘,能帮俺拍张照吗?”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举着智能手机走过来,身后是如瀑布般绽放的紫藤花。老太太摆姿势时,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,和树上知了的叫声相互呼应。马明霞接连拍了好几张,老太太凑过来看屏幕,笑得眼角的皱纹像花瓣一样绽开:”真不错,比俺家老头子拍得好多了!”
水池边的芦苇丛里突然扑棱棱飞起几只白鹭,长长的腿在水面划出一圈圈涟漪。几个扛着相机的大爷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,快门声咔咔作响。有个穿马甲的大叔一边调镜头一边念叨:”这可比在广场上拍鸽子带劲多了。” 他脚边放着一个保温杯,杯身上贴着 “摄影协会专用” 的标签,已经被磕得坑坑洼洼。
马明霞找了棵大银杏树坐下,树荫浓密得仿佛能榨出绿汁来。她从包里掏出早上买的烧饼,刚咬一口就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抬头一看,两只松鼠正在树枝上追逐嬉戏,毛茸茸的大尾巴扫来扫去,掉下来几片嫩绿的银杏叶。其中一只突然停下来,黑豆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烧饼,那馋样就差开口说话了。
太阳渐渐西斜,园子里的光线变得柔和起来。月季园那边传来阵阵笑声,原来是几个穿汉服的小姑娘在拍视频,裙摆转动起来像盛开的花朵。有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不小心踩到裙角,差点摔进花丛里,被同伴一把拉住,俩人笑作一团。这场景让马明霞想起了大学时和室友去洛阳看牡丹的往事,那时候她们也这样没心没肺地傻笑。
西南角的竹林深处,几个老头在石桌上摆开了象棋战场。穿白汗衫的那位捏着棋子犹豫不决,对面戴草帽的老伙计急得直跺脚:”老张头,你这步棋琢磨半天了,等着下完棋回家吃晚饭呢!” 旁边观战的几个人也跟着起哄,有个精瘦的老头趁机把手里的蒲扇摇得哗哗响,给大伙儿送来阵阵凉风。
临近闭园时,马明霞逛到了温室区。玻璃房子里的多肉植物胖乎乎的,有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正踮着脚数仙人掌的刺,被他妈妈赶紧抱开:”傻小子,那东西扎人可疼了!” 工作人员在一旁笑着说没事,顺手递给孩子一盆碰碰香:”闻闻这个,香不香?” 小男孩凑近一闻,眼睛顿时瞪得溜圆,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。
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的时候,马明霞坐在长椅上啃苹果。蚂蚁们排着队搬运她掉落的苹果碎渣,有条不紊的样子活像迷你版的快递小哥。不远处的草坪上,几个年轻人铺开了野餐垫,有个戴渔夫帽的姑娘正用尤克里里弹着《茉莉花》,琴声混着花香在风中飘荡。弹到一半突然卡壳,她挠着头问同伴:”后面怎么弹来着?” 同伴们笑着把水果扔过去,她手忙脚乱地接住,又引来一阵哄笑。
走出植物园大门时,马明霞回头望了望。那些高大的树木在暮色中变成了深浅不一的剪影,知了的叫声渐渐减弱,取而代之的是蟋蟀的鸣唱。她摸了摸胳膊,皮肤凉丝丝的,像是被月光洗过一样。这一天的暑气,终究是被满园的绿意吞没了。